光启技术刘若鹏:让梦想不再“隐身”

2018-11-15 08:08:15 来源:上海证券报 作者:刘冬赋 朱文彬

  “光启,来自未来改变世界”——走进深圳市南山区高新区光启的展厅,墙上的标语直入眼帘。

  对于光启,很多人只有模糊的认识,就好像对它的核心产品“隐身衣”(或者超材料)那样,听过而没见过。“你们是第一家走进这间办公室的财经媒体。”日前,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院长、光启技术董事长刘若鹏接受了上证报记者的专访,揭开了光启神秘的面纱。

  从超级学霸到超级材料

  光启,取名来自于明代科学家徐光启。2010年,时年27岁的刘若鹏从美国博士毕业后回国创业,创立了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矢志要“为中华科技复兴而奋斗”。

  方脸阔耳,三寸平头,眼睛不大,刘若鹏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学霸经历,这也给他成为国内最年轻的研究院院长埋下了注脚。

  出生于陕西西安的刘若鹏,9岁时和父母一起南下,在读小学、中学时就展现出学霸基因,成为人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在读中学时,刘若鹏就常去重点班才开的竞赛课门外蹭课,热爱学习的态度最终打动了老师,获得了旁听的机会。意想不到的是,蹭课的刘若鹏一举获得了化学竞赛全国一等奖、物理竞赛省一等奖、数学竞赛全国二等奖等优异成绩。后来,刘若鹏进入深圳中学,毕业后被保送到学霸云集的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混合班。

  在浙大混合班,刘若鹏第一次接触到了超材料。刘若鹏告诉记者,自己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就开始这一领域的探索。彼时,“超材料”一词不仅连中文词汇没有,就连英文词汇也没有。对于这一新事物,整个学界也是争议不断。

  “在读混合班时,我就在想,能不能用一些人造的结构,来实现自然界一些材料实现不了的属性。”在一间朴素又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里,刘若鹏斜窝在沙发中,眉头一锁,回忆起自己与超材料相识的故事,“当时这个想法,在国际理论界的争议已经非常大,有一大派人认为这是伪科学,也有一派人认为是科学,整个学界都还在探讨。”

  2006年,刘若鹏去美国杜克大学深造,这才听到有叫作“超材料”的学科。“最早有人将中文译作‘超隐材料’,后来可能是觉得隐字有点难写,就干脆叫‘超材料’了。”刘若鹏笑着说。

  2009年,也就是在刘若鹏博士毕业的前一年,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世界顶级科学杂志《Science》上发表了关于“隐身衣”的论文,该成果在中国乃至世界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次年,刘若鹏博士毕业,带领5个人的团队回国创业,创办了光启研究院。“一开始,我们都是在跟超材料相关的非常前沿的科学领域做基础性研究。最早的一些论文也都是发表在物理学刊物上,而且是物理学中的理论物理学刊物上,内容基本上是写公式,连实验都没有。”刘若鹏说,团队从理论研究开始,此后才慢慢转到一些实验性的研究。

  为什么回国以后要建立新型研究机构呢?刘若鹏解释道,因为在8年前超材料领域根本就不具备任何应用和产业化的基础,而要实现最新科研成果的产业化,就需要有新型的研究机构。

  刘若鹏说,2010年前后,他们发表的论文以及实验验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超材料都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可适用性,只能纯粹在实验室里研究,用于探索科学原理,跟此后才有的工程技术关联度不大。

  “作为一个新兴的科学研究领域,超材料就像是最开始人们发现X光、DNA一样,距离真正变为行业、产业非常遥远。”刘若鹏说,转化为产业的过程非常艰苦。比如,电学到应用差不多经历过70年至80年的时间,从物理学第二定律到蒸汽机的发明差不多用了100年,半导体大约是50年,等等,这个过程有个客观规律存在。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物理学发现,仍没有变为产业,也不是所有物理学基础理论都可以变为产业,像弦理论、天体学等。

  在刘若鹏看来,从一个原理性的、完全不具备可适用性的甚至是一些科学思想性的科学发现,到变成一个新兴产业的过程,就是工业革命。

  从梦想到实践

  “8年前,我回国最大的梦想就是完成一段科技革命呗。”2010年,刘若鹏回国创业,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包括他在美国杜克大学的导师大卫·史密斯——做出第一块超材料的人。

  连刘若鹏自己也感觉很自豪的是,经过8年时间,他和他的团队完成了最难的一步,也就是构建了可适用新材料的工业体系。“设想(超材料)这个技术怎么发展,和怎么把它实现产业化,两者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刘若鹏颇为感慨,当年回国时,他们实验室出来的超材料产品就像是“一堆破铜烂铁”,而现在则已经是工业级的超材料,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好比是蚂蚁变成了大象,梦想成为了现实。”刘若鹏说,梦想与创新永远是一对双胞胎,因为创新源于梦想,梦想推动创新。

  在创新方面,光启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科技创新,二是体制机制创新。

  作为国际超材料创新的先锋组织,光启率先实现了超材料技术的军工装备应用,其核心产品是超材料智能结构与超级智能引擎。据介绍,超材料智能结构是通过超材料设计技术、制造技术将智能装备的结构、传感、隐身、电磁调制等多种功能一体化的新型产品。光启开发了以隐身能力为特色的核心低频/宽频隐身结构件、高性能电磁窗、先进共形天线三大超材料产品。超级智能引擎则是超材料智能结构产品的后端大数据智能平台,其核心是通过智能深度计算技术将传感设计、超级计算与云架构融为一体的后台情报处理系统,应用于新一代军用无人机地面情报处理及特定区域特定人员追踪。

  体制机制的创新,则主要聚焦在坚持军民融合创新驱动战略上。目前,依托高等理工研究院,光启建立了5个国家级创新平台,13个省级市级重点实验室、工程实验室,确保了源头创新技术的持续开发能力,同时也打通了从超材料源头创新到产业化的全链条。

  在刘若鹏看来,将超材料从一个前沿的学科,变成一个工业化产业体系,其重要性要远超单独做一个超材料的产品。“超材料仅仅是一门科学,要变成一个行业,需要一整套的设计系统、制造系统、检测系统,而且还要可控制成本、规模生产,这需要从设计产品的理念上就开始与众不同。”

  刘若鹏说,不同于其他成熟领域,光启的超材料工厂里每一个环节都是定制的。成熟行业从设计软件、制造工具、生产过程到产品目标等,产业链上下游都很清晰,而超材料则是全新价值链的架构,整个技术工业体系的建立是从无到有,都得一点一点去开始。

  从积蓄到爆发

  回顾8年的过往,光启让阳光照进了现实,并在新的平台上起航远行。

  2010年,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成立;2011年,建设超材料电磁调制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并建立光启博士后科研工作站;2012年全球首条超材料中试线投产,实现超材料技术规模化生产;2013年,全国超材料技术及制品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秘书处在光启设立;2014年,光启科学在港交所上市;2015年,光启马丁飞行包中国首飞成功;光启主导起草的全球首份超材料国家标准《电磁超材料术语》发布;2016年,光启布局人工智能技术,投资Beyond Verbal、Eyesight和Agent VI等人工智能公司;2017年,光启技术借壳龙生股份上市;2018年,又战略聚焦国防军工和公共安全领域,超级智能系统在上海外滩首次成功商用等。

  从0到1,让实验室里面的“黑技术”走出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需要积蓄力量,需要痛苦地摸索。

  直到两年多前,刘若鹏和他的团队才认识和寻找到,真正将超材料从一个专项的技术开始发展为行业的路径和突破口。

  “2016年、2017年是一个很大的转折点,或者说是拐点。”刘若鹏告诉记者,超材料行业已经度过了市场教育、行业认知、规模发展期,并进入了大的爆发阶段。

  他发现,光启的很多合作伙伴开始把超材料作为他们的重要发展方向,并将超材料纳入到他们的产品规划和技术规划体系中。这就意味着,超材料不仅是光启一家企业在单独从事的方向,而是已经成为一个行业,有了上下游;这同样意味着,超材料行业迎来了真正爆发的时刻,迎来了质变的时刻。

  刘若鹏说,超材料从一个没有被听说过的名词,变成了可广泛应用在尖端领域的重要行业,这也是发生重大转折的一个体现。

  “超材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材料行业,更不是超导材料,但很多人容易混淆。”谈到超材料的认知,刘若鹏就浑身来劲,“拿餐饮业举个例子吧。材料行业好比是种菜的或者养殖的,超材料则是开餐馆的。做超材料的就是大厨,选用最好的食材,将这些食材切成薄片的、厚片的,再进行精心烹饪。也就是说,超材料输出的是‘满汉全席’。”

  总体上说,超材料就是对各类已有材料和新材料进行内部结构的重新设计、重新制造、重组,进行合成得到一个端到端成品的设计技术,包括两个核心关键能力——核心设计计算的能力和工业生产制造能力。

  在工业生产制造能力方面,超材料又有自己的特性。刘若鹏说,同样属于精密制造,芯片制造业只需要将产品做到指甲盖大小就可以,而超材料的制造,则要将很精密材料做到房子那样大,是一个超大规模生产、超大面积、超高精度、低成本的制造技术,难度非同一般。

  “按照行业规律,我们已经走到门口了。”刘若鹏告诉记者,目前,光启的部分超材料技术与多种传统军工技术的深度融合设计取得了突破,实现了从局部件到整体大部件的跨越,有部分尖端装备正逐步从研发转入批产状态,公司规划也已经做到10年乃至15年之后了。“最痛苦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要到吃肉的时候了。”

  据了解,在不久前开幕的2018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上,光启技术全面展示了战机、导弹、舰艇、无人机等革命性隐身技术解决方案,其规模化交付实力对国防装备升级具有积极意义。

  从整装出发到重新启程

  2017年4月,光启技术完成借壳龙生股份上市,刘若鹏被选为公司董事长,正式登陆资本市场;同年6月,非公开发行股票募集资金68.94亿元到位,超材料军工业务等项目开始注入上市公司。

  刘若鹏丝毫没有因为错过创新型企业IPO上市受到追捧而感到惋惜。“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即使是碰到这种情况,还是不会改变选择。”刘若鹏说,光启有着长远的清晰的发展规划,看问题从来不会只看眼前。

  他告诉记者,纵观过去200多年的科技历史,所有工业革命的历程,都是走了一条从实验室出来,到工业体系构建,到军民融合发展,到国防军工领域发展,到“军转民”产业应用,再到上市公司,几乎无一例外,无论是波音公司,还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等,都是如此。

  “这样的产业发展规律,光启不用去挑战它,也坚信这就是对的。”刘若鹏说,上市公司有着更好的治理方式,可以更好地利用社会资本,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一定能促进真正的科技创新和技术发展,“因此,这条道路是过去200年的经验告诉我的,而不是过去20个月创新型企业概念股炒得很高告诉我的,光启不会投机,还是一直按照客观的规律在做事情。”

  对于光启8年来发展的点点滴滴,刘若鹏烂熟于心。他清晰地记得,光启拥有“4965件申请专利,3005件专利授权总数,超材料专利申请占全球84%”。

  从一个学霸,到一个科学家,再到执掌一家企业,身家数以亿元计,35岁的刘若鹏可以说已经实现了多数人难以企及的梦想。但刘若鹏颇为坦然,他仍然经常走进实验室。

  “原本,我是想带大家去(深圳)工厂那边的,工厂实验室才是我真正干活的地方。”刘若鹏颇为认真地说,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科学家或者企业家的名头,他在乎的是,在光启实验室里面的科学能否进一步发展,能否转化为新的科技革命,从而造福整个行业、社会。

  “如果能持续推动这样的变革,那就够了。”刘若鹏告诉记者,有时候,人一旦被贴上标签,就会让一件事情很难走,因为科学家很难走出实验室,而企业家则很难走进实验室。

  他说,真正成为一个有执行力的创新者,就需要去实践。只有实践了以后,才能知道和预测未来。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刘若鹏希望,光启的创新平台和创新能力能够持续地保持下去,能够在代表人类发展趋势的技术创新上有着自己的独到性、引领性。

  在他看来,能够将科学技术的预见性和企业的执行力结合在一起,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因就非常强烈,这就是光启成立的基因所在。有了8年的经历,光启已经度过了从0到1的挫折和痛苦的过程,掌握了技术产业化的经验。未来,将有更多的科学发现,不必“隐身”于实验室中,可以借助光启的平台和经验走出来,走向产业化,走向未来。

  “我不希望光启是一个只生产思想的地方。”刘若鹏最后说。

  (参与调研人员:黄金滔、温志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