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企业的信心，如何提振？
瑞松科技生产车间
上证报调研小组调研瑞松科技工厂
编者按
一段时间以来，受多方面因素影响，诸多行业“内卷”程度加深，部分民营企业遇到“发展中的困难、前进中的问题、成长中的烦恼”，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企业发展信心。
为了提振民企信心，激发民企创造力，7月19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印发，体现了党中央鼓励支持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坚定决心。
民营企业究竟遭遇了什么困境？对最新扶持政策有何感受？展望未来有哪些期待？近期，上海证券报民企调研小组深入民营经济重镇——广东，直面当地民营企业真实现状，倾听民营企业真切呼声，剖析民营企业真正难题，问寻民营企业信心所在。即日起，本报推出《寻“信”于“民”——广东民营上市公司一线调研》栏目，记录民营上市公司苦乐，感受这些企业的韧劲、干劲、后劲。
“信心的满分值如果是100分，你现在打几分？”
“60分”“75分”“80分”……
“为什么这样打分？”
“因为压力确实有点大。”
近期，上证报民企调研小组在广州、惠州、深圳等地深入民营上市公司采访调研，企业家当场给出了自己的信心值。原因集中在如下几个方面：经济下行压力增大；行业竞争愈发激烈；企业成本不断提升等。
“不过，我们没有‘躺平’，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干。”这些企业家告诉记者，民营企业家是一个极具韧性的群体，面对困难不会退缩，而是有应对、做准备、等机会，尤其是新生代企业家，直面困难，群策群力，互增信心。
经济下行 经营遇到压力
“压力，肯定是有的。”九联科技董事长詹启军用手扶了扶眼镜，顿了一下说。
2021年，九联科技登陆资本市场，成为广东惠州首家科创板上市公司，这是九联科技成立20多年来的高光时刻。
时隔两年多再见，九联科技发生了不少变化。公司经营业务已经从数字电视机顶盒、智能网关接入等设备，切入到物联网、智慧城市应用解决方案，以及鸿蒙生态圈、特种行业机器人等新领域。有了新建成的项目，也有正在建设的新项目。
今年以来，詹启军经常出差。不等寒暄，他就带着记者来到公司的研发中心和生产车间，介绍公司的新变化。
“上半年，光是通信模块我们就生产了1500万片，而且全都卖出去了。”指着密封车间内的一排排正在运作的生产设备，詹启军有开心，也有担心。
詹启军告诉记者，目前，九联面临的挑战很多。受大环境影响，市场发生了一些变化，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虽然市场对公司光通信模块的需求还比较大，但价格被打下来了。
当前，九联科技已经布局新的业务，过去单一的产品线也变得多元，但新的业务和产品开拓要成为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还需要更多时间，也面临更多挑战。
在经历去年营收和净利润双双下滑之后，今年一季度，九联科技营收同比增长9.42%，净利润同比增长27.04%。
总部在广州的方邦科技也有新变化。公司董事长苏陟刚从国外出了一趟长差回来，尽管略有疲惫，但精神头十足。
工程师出身的苏陟言语并不多，但只要一提到技术和产品，就滔滔不绝。
4年前，作为首批科创板企业，方邦科技成为广州科创板第一股，并将代表广州的区号“020”放到了公司的证券代码中，苏陟对此感到自豪。
更让他感到自豪的，是公司自主研发的电磁屏蔽膜等产品，打破了海外企业的垄断。
方邦股份的展厅中，发明专利贴满了整整一面墙。拿起一张张超薄、极薄的铜箔和电磁屏蔽膜，苏陟耐心地讲解它们的功能、工艺、特点，如数家珍。
“这些产品的生产设备，也是我们自主研发的。”苏陟按下一个按钮，一个车间在一面隐形墙后突然出现，他指向车间里的设备说，“这些设备，我们一般不轻易示人的。”
当话题从技术、产品转到市场时，苏陟的笑容顿时收住。
“实际上，压力非常大。”苏陟说，公司的直接下游客户主要为FPC厂商，近年来受宏观因素影响，以智能手机为代表的消费电子行业陷入低迷，行业竞争加剧，对公司业绩产生了较大影响，订单量有所减少，产品出货价格也被持续压低。
方邦股份去年出现了亏损，从消费电子的低迷状况反推，今年的业绩恐怕难以逆转。作为一家科创板公司，方邦股份不时感受到盈利情况带来的压力。
苏陟解释道，除了行业低迷，公司近年来还持续加大研发新产品的力度，固定资产投入较大，目前新产品处于客户认证阶段，尚未有量产订单，因此固定资产折旧、研发费用投入等也对公司经营形成较大压力。
面对新困难、新压力，方邦股份积极应对，除了进一步提高创新能力和推进市场开拓外，公司内部也在全面降本增效，从多环节严控产品成本和管理成本。
今年一季度，方邦股份单季度亏损幅度收窄。
信心不缺 蓄势锤炼内功
“我们的新产品，基本上都打破了垄断，并基于自主研发，价格上更具优势，较易切入市场。”苏陟说，方邦的技术和产品是他最大的底气，在与潜在客户的交流和测试过程中不断获得认可，只是要进行替代和迭代并进入供应体系，在认证和进入的流程中需要一段时间，但他对此充满信心。
这也是方邦股份敢于持续投入、加大研发、扩充产能的原因所在。“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方邦一直在做准备，专注于技术和产品迭代。”苏陟说。
信心，还来自一股韧劲。方邦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没有可以借鉴的设备和现成技术人员，到自主设计制造设备、工艺到产品，完全靠自己稳扎稳打。
为了攻克某道工序难题，苏陟和团队在4个月里做了3万多次试验，最终攻关成功。正是一次次的试错、一次次的完善，方邦才拿出了一种结构独特、功能更优的新产品，并赢得了市场青睐。
如今，成功上市的方邦有了充实的资金和便捷的融资渠道，更有信心和耐力迎接新的挑战、攻克新的难题、战胜新的困难。
“可能有些民企不敢投、不愿投，但九联科技还是在不断加大投入。”詹启军告诉记者，投入的一个主要方向是研发，这是为公司的未来发展做准备。
“过去几年，公司员工总数没有太大变化，但结构发生很大变化。研发人员的比例以前在10%左右，现在是40%。”詹启军办公室旁边就是研发部门。
鸿蒙生态系统，是九联科技一个重要发力方向。当前，九联科技正在为鸿蒙生态研究院项目购置先进软硬件研发设备，引进相关专业人才，在惠州和深圳组建研发团队。
九联科技是华为认证级ISV伙伴，也是OpenHarmony共建单位之一，公司鸿蒙生态研究院项目的实施，将在智能语音系统、机器人生产制造、汽车系统鸿蒙化、国产信创产品、完善鸿蒙生态等方向发掘更多机会，同时研发基于鸿蒙系统的针对运营商市场的产品，以及数字工业、电力板块、化工板块、智慧城市等多个板块的智能产品，实现项目赋能。
据了解，在基于鸿蒙系统的具体产品方面，九联科技Unionpi系列开发板和支付音箱已实现量产出货，智能门铃门锁和智慧摄像头处于用户推广阶段，鸿蒙机顶盒和网关已达到试产状态。
詹启军告诉记者，九联科技将在鸿蒙生态继续加码投入。他相信，3年后，公司会在鸿蒙生态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政策提振 期盼大展拳脚
“你们来的前一天，我受邀去广州市参加了一个会议，主题就是落实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政策，非常受鼓舞。”瑞松科技董事长孙志强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作服走出来笑迎记者，他刚面试完一个业内高端人才，很是满意。
《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下称《意见》）的出台，很快让瑞松科技有了获得感。
《意见》提出，完善拖欠账款常态化预防和清理机制，完善拖欠账款投诉处理和信用监督机制等。
不久前，瑞松科技接到了法院的终审判决，公司控股子公司广州瑞北将获得近3000万元的连带偿付金及逾期付款损失赔偿。追债历程艰难，时间长达数年。在谈及企业的困难时，孙志强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我们的一整套设备都按要求运到场地并安装完成，客户第一台整车也完成试产下线。我们实际上已经完成自己的义务。但对方迟迟不付款，这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资金负担。”孙志强说，当前，民营经济、中小微企业生产经营遇到一些困难，发展预期偏弱，信心不足。在这个关键时刻，通过政策落地提振企业信心，对民营经济发展壮大至关重要，令人鼓舞，催人奋进。
走进瑞松科技智能化生产车间，蓝色、黄色、橘红色的机器臂有序分布在各个位置，这些焊装自动化、柔性化的机器人智能制造产线为不同的客户量身定制，有的在加紧组装，有的在紧张调试，有的已经完工。
“民营企业还是要把主业做扎实，不能急躁，更不能放松。”孙志强说，只要有足够的韧性、耐心，肯定能找到发展的窗口期，搭上产业发展的大周期。
苏陟告诉记者一个“巧合”：《意见》是7月19日公布的，一年前的这一天，方邦股份总部搬到了新园区。
新产业园的位置是苏陟特意选的，这里背靠广州黄埔区的一座小山——荔枝山。
荔枝，与“励志”谐音。苏陟看着窗外的荔枝山，踌躇满志。
“我们为什么要申请很多专利？专利对于高科技企业来说就是武器。上战场就要拿着武器，没有武器怎么行？”苏陟说，民营企业要具备创新意识，积极迎接挑战，灵活调整战略，不断探索和改进，适应市场和需求的变化，随时做好准备。
（调研小组成员：雷中校、闵卫国、全泽源、朱文彬、潘建、王玉晴、柴刘斌）
